到這瞬間,他才知道原來他的感情叫「放不下」。
放不下、捨不掉,掛在心頭,千斤重。
他遺憾,未能將心裡的話說出口;他遺憾,生命竟短得讓他無法再見掛心之人。
慢了一步的明,看見了眼前緊急的狀況,再也顧不得當初說好的約定,還來不及細想,便出了動作。
先是一個轉身,才不管身後的戰俘有多少,一招便將他們全都當場斃命。少了負累的馬兒,腳步頓時輕快許多。他再轉過身來,將手中的厚刃用盡全力給擲了出去。
但騎著馬,身上又沒有武器的他是很容易招來危險的。
在家裡的蝶,正忙著將一切打理好。因為她很清楚,他們兩人的歸期會很快來到的。
這些日子以來,她一直是一個人過。偶爾,有些鄰居來串串門子,為生活添加一些溫暖。但是他們的強,給予了她的信心,讓她願意相信他倆平安無事。
打掃工作已接近收尾了,只要把桌子擦過便可。
她拿著抹桌布,彎著腰,在清水裡仔細浸過後擰乾。正打算直起身子的她,突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。
反射動作地,她伸手扶著桌角,撐著身子不讓自己倒下,心想過一會兒就沒事了。
只是這次似乎有些不同。
以往,大概是貧血所造成的短暫暈眩,這次並沒有隨時間流逝而有消退的跡象。
甚至還越來越糟。
她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轉,全糊成一片。
身子開始火熱起來,像被丟入火中一樣。
即將失去意識的她,只來得及在壁爐中點起求救用的紅煙,便再也撐不住地昏厥過去。
有人看見了在一片雪白中出現的危險紅煙,熱心的居民不畏風雪地出門,趕往紅煙升起之處。
一到現場,他們想盡辦法開了門,進了屋子。等看到了情況後,再也冷靜不下來,著急地喚人去請醫生。
這家的女主人,漂亮素淨的臉蛋抹上了異常的紅艷,一向富有光澤的黑色直長髮胡亂披散在倒地的女人身上、壁爐前的地毯上,任誰一看都知道她發了高燒昏倒。
但更不幸的消息傳來,這樣的風雪天,醫生不出門,他們只能想辦法將病人送去。
送去?談何容易!
撇開惡劣的氣候不談,光是路途便得耗上好些時日,難保這樣急迫的狀況能撐到那裡。
但不送又不行。
居民矛盾著,有個說話比較夠份量的人跳出來,開口讓人去準備最好的馬車,並請會駕駛的人一同前往;至於這裡,得留個會說的人等著男主人回來後通報。
明隨手抄起插在地上的劍,橫豎那必定是地上那堆死人的,拿來用也沒關係。
因為不是自己慣用的武器,使起來總有些不順。但依他的本領,若只是擋擋漫天亂飛的箭矢,以及砍殺不知死活的敵人還綽綽有餘。
幾乎是不受影響的趕到昔爾的所在之處。
方才用力擲出的厚刃,準確地從因塞坦的背部沒入,刺穿胸膛。
因塞坦不敢置信地看著從胸口穿出的刃尖,正打算了結昔爾性命的劍仍死緊地握在高舉的手上。
緩緩轉頭,他看見了明。
在即將無力握劍之際,家鄉耆老說過的警告突然鑽進了腦中:
「……此番前往,無命歸返。死亡乃命運轉動之開端,事態變化已難掌握。」
這……就是他的結局?
他以為,人定勝天;他以為,那些老人所說,只不過是根據占卜結果產生的迷信;他以為,他正掌握著命運,不可能回不去。
怎知……
因為一把厚刃、因為來不及殺了敵人,今天得將性命留在沙場上。
鑰匙……
在半空中的劍,因主人的鬆手,承受不了引力的掉落地面,揚起一陣塵煙。隨著離手的武器,他亦難受地單腳跪在地上。
昔爾看著整個事情演變的經過,為自己能活下來感到不可思議。
鬼門關前來回一趟,他知道有些事一旦錯過就會遺憾。
明在確認了昔爾的安全以及他身上的傷後,忍不住破口大罵:
「你白痴啊?這種危急的狀況還敢使出畫圓空銳!」
瞧那披風下的傷口附近,衣物被血浸潤的痕跡已經蔓延了一半的背部了。
「沒痛死你還真是奇蹟!若不是你的動作有異,恐怕這下你早死在因塞坦的劍下!」
受不了,怎麼會有這麼笨的人?寧願被痛死、殺死、戰鬥到無力而死,也不請求支援。一聲拜託會折損到高傲的志氣嗎?那朋友的存在是幹嘛用的?